爱尔兰小孩

不厌世选手

【ER】晨练(第一章)

一、



  “你的坟墓上会开放出永生的月桂。”格朗泰尔不抱任何希望地喃喃。初冬的阳光让他的牙齿直打颤。


  “而你就连墓碑都会爬满绿色的苦艾。”

  

  “前提是我们好好地被埋在土里,并且有人活下来为我们立墓碑的话。”格朗泰尔同意,“我以为你会说我——说我甚至连为了革命而死都不配,或者之类的话。”


  他们沿着圣雅克街慢慢小跑,天色还没全亮起来,但即使在不大明晰的光线下,仍能瞥见路旁的梧桐树、七叶树和栗树的柔软剪影。本应肆意扬起的尘土饮饱了露水,附着在树叶上,迫使它们低垂下来,看上去几乎要和影子连接在一起。空气中一股难闻的湿气,五米之外,什么人的脸也看不清了。


  “没那么夸张,”安灼拉好笑地看着他,R哆哆嗦嗦地缩着脑袋,留得太长的黑色卷发被风给吹得乱糟糟的。他的眼底一片乌青,嘴唇起皮而泛白。安灼拉转开了眼睛,“我只是有时候无法忍受你喝酒之后说的胡话。仅此而已。”


  “‘有时候’?”对方挑了挑眉,“以及‘仅此而已’?别指望我会相信这个,安灼拉。”


  “好吧,大部分时间。”安灼拉无可奈何地承认,“我总是容易被你惹得发火,尽管我有时认同你的一些观点。不知道为什么。我猜我们只是合不来。”


  “噢,是我的天赋之一。”大写的R嘟囔着竖起衣领,试图挡掉一部分刺痛他的脸颊的劲风。安灼拉不自觉地往他那儿侧了侧身子。


  “宿醉之后还能和我一起晨练也是你的天赋吗?”安灼拉说,刻意放缓了语调,好让这句话听起来轻快、诙谐,达到它应有的效果——也就是说,作为一句玩笑话。但他苦恼地发现格朗泰尔皱起了眉。他认为我在责怪他吗?金发的首领想,也许我平时对他是有点儿太过严厉了。 他无声地叹了口气:


  “我得说,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。”


  格朗泰尔好像并不在乎,“我知道自己现在是副什么德行,”他耸耸肩,仍然皱着眉,“我不是那种‘关心健康’的家伙。若李和我住一间公寓那会儿倒是叫过我几次,你简直没法想象,”R眨了眨眼睛,“他声称早上七点钟之前的空气能使人中毒,非要穿一件防疫隔离服去跑步。”


  “大家都觉得它很不靠谱,鉴于那件只露出眼睛的厚袍子也许连防疫也做不到。”他接着总结,“要我说,小翅膀居然没被人当作怪人或者是密探告发,也可真够走运的。”


  “首先,密探们不会穿得这么引人注目。”安灼拉纠正他,“其次,”他深吸一口气,格朗泰尔似乎加快了速度,“我很抱歉把你拉来陪我晨练。如果这让你很不舒服或者打乱了你的作息时间——”安灼拉绞尽脑汁地搜索说辞,还要更换肺部的氧气,“我真的很抱歉,而且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再这么做了。”格朗泰尔猛地停下了脚步,安灼拉差点撞到他身上。


  “为什么要道歉?”R转身面对着安灼拉,他喘着气,直视着金发青年的眼睛,然后重复了一遍,几乎是焦躁的:


  “为什么你要向道歉?”


  “因为你表现得像是不愿和我一起出来而我打扰了你的睡眠。还有,”安灼拉移动了下重心,“你的状态很糟糕。”但他的话只换来了格朗泰尔复杂的表情。安灼拉说不准那究竟是迷惑不解,还是掩饰过的失望。他什么都看不出来。


  他们互相瞪着对方瞪了好一会儿,最后是格朗泰尔打破了难捱的沉默:


  “没必要向我道歉。你知道我很乐意陪你出来散步。”他垂着眼,声音很轻,小到几乎听不见。


  安灼拉歪着脑袋:“但是你之前——我还以为你很不情愿。”


  “我没有说过我不情愿。”


  “我以为你只是希望像往常一样让我生气。每次都这样,不是吗?”


  “也许吧。但不是现在。不是今天。”格朗泰尔移开了视线,安灼拉明白他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。


  “那好吧,”他说,“还要跑步吗?”


  格朗泰尔摇了摇头:“我得回去了。抱歉,但是我必须得走了,我有一个——一个约会,”他搓了下脸,“在八点半。对不起。”


  他脸上因为先前的运动而泛起的红晕现在一点也没剩下,只站了一小会儿就恢复了片刻前的惨白:青色的血管埋在皮肤底下,看起来像是用铅块擦过。


  “我觉得你应该回去休息,”安灼拉有点担忧地说,“晚上缪尚见?”


  “缪尚见。”大写的R低声回答,往手心里呵着气。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,背影就慢慢地变小了,融进冬天的水雾里去。


  安灼拉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。他现在才发现天气是多么的阴沉、阳光是多么的冰冷。“你也不用向我道歉的。”他对着R离开的方向说,但是没有任何回应。


  格朗泰尔没有出现在晚上的缪尚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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